评 剧 舞 台 的 记 忆
作 者 张宝申
北平（北京）和平解放时，我是个四五岁的顽童，常常被戏迷父亲带着去看戏。那时家居南城的牛街，距天桥、珠市口不远，那一带是“评戏窝子”，所以看评剧最多。懵懂小儿，看过什么戏早没印象了。30年后，我调到中国评剧院当编剧，才从老演员们的津津乐道里，了解到一些北京解放初期、评剧舞台火爆的景象。1949年，北京和平解放后不久，小白玉霜就演出了她的第一个现代戏《九尾狐》。以“大青衣”闻名的小白玉霜突破了行当界限，在剧中主演了地主婆“九尾狐”，曾轰动京城，连演一百多场，场场爆满。与此同时，新凤霞也演出了她的第一个现代戏《刘巧儿》。《刘巧儿》的上演，同样轰动京城，大街小巷到处唱起“巧儿我自己找婆家”。《九尾狐》和《刘巧儿》，开创了评剧解放后编演现代戏的先河，拉开了北京评剧舞台好戏连台的大幕。接着，小白玉霜主演的《小女婿》，风靡了全国。脍炙人口的“鸟入林”唱段，唱遍了城乡。《小女婿》从1951年到1953年，演出了一千多场，剧中的“小女婿”长大了就得换人，曾换了四个。老舍先生戏称是“顽固不下台的《小女婿》”。
评剧自1909年诞生以来，就形成了关注现实生活、编演“与时俱进”现代剧目的主体风格。解放前，曾编演过《杨三姐告状》、《黑猫告状》、《枪毙驼龙》、《安重根刺伊藤博文》等以时事新闻为题材的时装文明戏。新中国的诞生，需要一切文学艺术为政治服务、为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、为配合党的各项运动和政策服务。评剧以自己的优长，很快适应了这一形势。当时，北京市的四五十个评剧团，同时掀起了演现代戏的热潮。鸿巧兰、李如茵主演的《小二黑结婚》、《刘胡兰》；李忆兰主演的《女教师》、《罗汉钱》；赵丽蓉、芙蓉花主演的《血泪仇》、《白毛女》等现代戏在北京城乡遍地开花，评剧成为北京观众最喜欢的剧种之一。
1953年，集中了各路评剧名角的中国评剧团成立（1955年改为中国评剧院），剧院的建院方针就是“实行三并举，以现代戏为主”。 至今，中国评剧院已上演过一百多出现代戏。《千年冰河开了冻》、《刘巧儿》、《小女婿》、《三里湾》、《志愿军的未婚妻》、《向阳商店》、《金沙江畔》、《野火春风斗古城》、《夺印》以及《于无声处》、《高山下的花环》、《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》等，展现了评剧舞台的辉煌，也记录下时代的风云变幻，在观众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……
我本来只是一个热爱评剧的普通观众，因为在工厂热衷于文学创作，1979年4月，从北京618厂调入中国评剧院当了编剧。从此，由一个评剧舞台的欣赏者，成为参与其中的创作者。我调到评剧院的时候，正是评剧在沉寂十年后，重新复苏的鼎盛时期。渴望已久的广大评剧观众，不管剧团演什么戏，都以久别重逢的喜悦，趋之若鹜。记得，电台第一次播放小白玉霜的《秦香莲》，一曲“琵琶词”，北京万人空巷。中国评剧院除恢复上演了《杨三姐告状》、《花为媒》、《秦香莲》等传统剧目外，新创作改编的《吹鼓手告状》、《野马》、《银河湾》、《评剧皇后》、《红白喜事》、《花街》、《渔火》等现代戏，在舞台上争奇斗妍。
在评剧如此欣欣向荣的大好形势下，我该如何为评剧舞台增光添彩呢？与同行们相比，我在戏剧功底和编剧技巧方面，自愧弗如。但我的工厂生活功底深厚，又有多年创作工业题材文学作品的积累，评剧舞台上鲜见表现工人生活的戏，而这方面正是我的长处。1990年，我根据多年的工厂生活积累和深入现实生活的新感受，创作了表现新时期工人生活的现代评剧《黑头儿与四大名蛋》。剧情是通过“黑头儿”——一个姓黑的车间主任，与“四大名蛋”——绰号“花蛋”、“混蛋”、“懒蛋”、“笨蛋”的四个青年工人，在改革中发生的新的矛盾，反映了人与人之间新的关系。这出戏，因塑造了评剧舞台上新的人物形象，可谓一炮打响。1991年，获得中宣部第一届精神文明“五个一工程奖”、文化部第二届“文华新剧目奖”和“曹禺戏剧奖”等多项大奖。全国有多个剧种的剧团，移植上演了这个戏。剧本被选入多种文集出版。
1994年，我又创作了表现环卫工人生活的现代戏《情恋万家》。说实话，把扫马路、掏厕所的清洁工人生活编成戏，搬上舞台，我开始信心不足。在我到清洁工人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后，很受感动。虽然，我们的社会在理论上说“人人平等”，但在实际生活中，强势和弱势群体，还是客观存在的。如何把弱势群体的生存状态反映在文艺作品中，表现他们的喜怒哀乐，表达他们的理想和追求，倡导全社会的人文关怀，是作家的一种责任。我出身于平民百姓，在创作理念上，始终对“小人物”有感情。我满怀激情地创作了这个戏。1995年春节，全国总工会、建设部和北京市的主要领导同志，以及王光美等与环卫工人代表一起看了这个戏，给予很高评价。为此，我被北京市委、市政府授予“深入生活”特别奖，并获得北京市劳动模范称号。
随着社会文化的多元化，大众欣赏情趣的分流等种种原因，评剧舞台渐渐失去了往日火爆的景象。评剧已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，还要继承和发展下去。首都的评剧舞台仍会留下新的记忆。
文章来源：《劳动午报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