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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凤霞:跟青年演员谈谈演戏经验(上)

新凤霞:跟青年演员谈谈演戏经验(上)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新凤霞:跟青年演员谈谈演戏经验(上)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原创: 松评团队 松说评剧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新凤霞

       咱们戏曲演员唱戏,不是象说评书、单口相声那样,是一个人单干,也不是画画、写作,可以独往独来。咱们是一台戏,包括了各个部门,门门都要团结好、照顾到、合作好,都要拧成一股绳。旧戏班常说,咱们唱戏的是吃张口饭的,要讲人和,人和是最重要的,要做到人和,首先要兢兢业业的工作,一台戏是个大集体,哪怕是一件小事情也要讲人和,要先想到集体,想到是一台戏,少了谁也唱不了。台下团结得好,台上戏才演得好。我见过在台下两个演员不说话,上台演对手戏,也老是赌气,两人谁也不看谁,这样戏能演好吗?老师常讲,后台有人缘,前台才有人缘,大家的事人家管,大家负责任,哪怕集体出发也要考虑大家都在车上等着了,不能耽误时间,不能叫大家等你一个人。
       在旧社会,不唱戏没有饭吃,演个小孩、院公,零碎的,你不会也没有人给你说说教教。不会,后台老板就说:“你凭什么挣钱?找人学去!”跟准学呀?常讲“宁给十亩地,不教一句戏。”一字值千金,要求师、访友、送礼、求教,一字一句的偷学,一步步的熬着,才能演上个角色。你一个戏演上了,后台还有一群人顶着了,可不能演砸了。给你一个角色演,那是真不易呀!现在演戏什么都不用发愁,公家都给咱们准备好了。旧社会演戏从头到脚穿的戴的,哪怕一根头绳,一付鞋穗,都要自己准备;你的戏衣破旧,头面难看,就少给你钱,克扣你的份子!为了置一套戏衣省吃省用,借印子钱,多么难哪。
       人的生命有限,人的艺术生命更有限,你有一点努力就长进一点,你稍微松劲就要后退,做演员就是要抓紧大好年华。
       要练好基本功,掌握演戏的“武器”。咱们戏曲演员负担和歌剧、舞蹈演员不同,新歌剧只唱不舞,舞蹈只舞不唱,我们戏曲是既舞又唱。作为一个戏曲演员,创造人物形象很不容易,无论演什么行当必须首先练好毯子功,下腰、拿顶、元宝顶、耗膀子、走台步、练眼神,戏曲表演很讲手势,旦角的手势无论怎样指出也都是兰花形态。梅兰芳先生最讲究手势了,汉剧演员陈伯华也是手的姿态出名。
       还得讲究眼神,练眼睛的基本功很重要,眼神传情。我小时候练眼睛,都是黑了天,点一支香,屋里黑了灯,眼睛随着香火转,上、下、左、右、大圈、小圈转着眼珠的灵活性,练瞪眼、涮眼、睁眼、眯缝眼、斗眼、定眼。比方这个人在想主意,来回上下转眼睛,计上心来;生气、激动、高兴、都要通过眼的神态表现出来。我们评剧传统戏斗眼动作最多。老师收学生先注意眼睛,在台上一双眼睛机灵,喜眉笑眼,就是哭起来都是很招人疼的。老师傅说:“这孩子一双死羊眼,没有吃戏饭的命!”这是旧话,可也是呀,羊眼够呆傻了,何况还是一只死羊哪!
       在台上的形体更重要,一上台需要提气长身,无论演什么人物都要侧身站丁字步,显得精神。比如坐椅子都是欠身虚坐,不能实坐,实坐台上发傻,那是演程雪艳丑丫头一屁股实实在在坐在椅子上,两条腿凌空,看上去越傻越好。咱们演员还最讲脚上功夫,练跑圆场就是为了脚上工夫,走各种步法,云步、搓步、碎步、跳步……脚是根,走什么动作脚步对了就好看。如打把子步法就不能乱,手上打的眼花缭乱,步法不能错,上步、退步一步也不能错。戏曲演员手势、眼神、台步都是要练得灵活、准确。
       练好了身段,掌握了技巧,运用程式,就能得心应手,还能有创造发明。还有更重要的是体验感受,作用在人物身上,这就是灵活运用了。技巧和程式都不能生搬硬套,那叫做练僵了,这是最可怕的。唱旦角的说话就指兰花手扭扭捏捏,唱老生的摇头晃脑一副老生相,有的还带到生活当中来。这都是练僵了的缘故。
       咱们戏曲动作以虚拟写意为主,不象话剧是写实的。比如一根马鞭就能表现上马下马,走过千山万水;四个“龙套”就能表现出千军万马。开门、关门、端灯、穿针引线都是虚拟的,都用程式的动作表演出来,表演真实,观众相信。我们的表演真真假假,有虚有实,虚实结合,久练成熟,熟能生巧,运用自如,才能创造人物,表现人物的心理活动,准确的体验剧情,创造出人物形象来。比如一个船桨,一根竹竿就能表演划船,船的大小,水的深浅,船行快慢,都能表演出来,把观众吸引到剧情中去;又如上下楼、饮酒、喝水……这些动作都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,加以美化。要做得真实。
       青年演员要做到拳不离手,曲不离口,冬练三九,夏练三伏,练出来没有用不上的。我总感觉自己学的、练的少,不够用,什么都要学,都要反复练,闲练忙用,练了就定有一天用得上。
       比如开关门,我们在解放前演出的,由文明戏演员给我们排的时装戏,没有布景,也都用虚拟动作。由于表现的是现代生活,房门不是那种用门闩的老式门,而应该是用手拧开的门把手,关门时,一带门用手一拧,全凭感觉也很象。有一个演员李哈哈表演这样的开关门,每次都得到喝彩叫好。我演《无双传》,有一场戏无双和王仙客一对情人隔墙痛哭,台上什么也没有,就是靠表演,高大的宫墙,两人隔着墙哭,一里一外。每次演这场戏无双和王仙客双手扶墙,唱: “宫墙啊……宫墙啊……你穿过白云高万丈,你隔断地狱人间两下渺茫……”观众看到这一对情人痛哭也跟着流泪。在排练时,我和演王仙客的张德福同志两人都严格掌握虚拟动作的分寸,使它有真实感觉。
       咱们戏曲演员从小开始练功要打上三道箍:头上吊上眉毛,腰上扎上板带,脚上穿上厚底靴;唱旦角要绑上跷耗跷工。冬天地上泼水成冰,在冰上跑圆场,为了脚上有功夫,这样练出来在台上走起来就好看了。耗顶倒立,师傅点着一袋烟,他抽完了,才叫你下来,也是为了练出扎实的功底。
       比如披上大靠跑圆场,飘带和靠旗随风飘起,身上的穗子、盔头的丝穗都平稳不乱,这是功夫。讲究飘带平起象浮在水面一样,就是脚腿的功夫过硬。台上站一站,台下几身汗,就是台下苦练的结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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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 台上经验全靠平时积累,也有些是由于碰了钉子才摸索到的。有一个青年演员告诉我,她在一次演出中,因为扇子坏了,换了一把新扇子,由于在台下没有试练,上场后才发现新扇股太紧,临时打不开了,很多动作没有作出来,影响了整个戏的演出,把一台戏唱砸了。
       台上用的道具,身上穿的服装等等,都要在台下试好、穿好,再到台上运用。每一出戏的动作都要在每天练一遍或练几遍;要练熟,可不是练油了;要有新鲜感,一个小动作,一个小环节都要严肃对待。
       我也有一次痛苦的经验,那是市场上刚刚时兴塑料布,服装师傅为了褟汗给我做了一件塑料布的水衣子。就是穿在服装里边的白布衬衣,我们叫水衣子。一般用布做,也有用细竹管串起来做成衣服,为了夏天出汗太多,免得打湿了戏衣。塑料布做的水衣子很合身,我在上场前贴身穿在里面了。初上场也没显出什么来,只感觉不如布的随身,有点捆绑感觉。这场戏很长,要唱半个多小时,又舞又唱;正是热天,上场不到半场戏,我就感到不对头了,恶心,要吐,头也昏了,眼看支持不住了。原来是塑料布不透气,热气散不出去,把热气闷在里面,汗顺着身子往下流,好不容易对付下了场,一下来就吐了。休息了半天,又吃仁丹又喝清凉药才好,象生了一场大病,周身没有力气。没有想到,就是这么一件水衣子,就闹了这么一场祸事。所以说,台上的东西一点也不能马虎,哪怕一件水衣子,一把扇子,都要严肃对待,都要在事先试练一下。
       在日伪时代我受过一次伤,就是因为一根马鞭子事先没有试练检查,惹出一场大祸。那时常常排连台本戏,又是节日,前后台郡很乱,我演《女侠红蝴蝶》上场跑马趟子。扮好戏后,我象经常一样从墙上钉子上拿下马鞭子就上场了。上去后随着“急急风”的锣鼓经跑圆场,就感觉手里的马鞭有点不对劲,也没在意;接着走一个“四击头”翻身亮住,应该涮一下马鞭。我一向外扔,不好了,马鞭出手了,扔出去好远,飞到台下去了。我呆在台上,莫名其妙。台下起哄了,“倒好”不停的上来。观众不住地站起来,场子里大乱、茶碗、茶壶、烂柿子飞上了台。我还听见台下有人大声喊着:“要你的眼睛!”哗啦!一个茶碗砍在我脸上,当时我的眼睛就看不见了,左眼眉打破一个口子,在东亚医院缝了两针,作下了一个伤疤。因为我得罪了日本宪兵队头子,他们扬言要我的眼睛,买通了后台的叛徒,偷偷的把我要上场用的马鞭,割断了拉手的绳子。因为我上场前没有检查试练一下,到了台上一扔出了手。直到现在,我眉毛上的小疤永远给我留下了这一次疏忽大意的教训。
       作为一个演员,就得一心无二用,随时想着台上的事。今天演出好,晚上兴奋睡不着;演砸了,恨自己,也休息不好。我们又是脑力劳动,又是体力劳动。
       换一个新的剧场,要在没有开戏前走走台,走一下舞蹈动作,试一试共鸣声,心里有底,老辈讲:“别走瞎台”,要了解舞台的宽窄深浅。
       有一位唱老生的广东戏名演员白驹荣,他老来双目失明,是睁眼瞎,眼珠没有坏,看上去象正常人一样,也能上下翻动,就是什么也看不见。他能戏很多,眼睛瞎了,照常上台,表演准确,感觉真实,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他都演的得心应手。他演戏准确到处处有尺寸,一丝不乱。每换一个舞台,他都是先上去走走台,对舞台作先期的了解,前后左右走多少步他都记在心中;上台去一步不差,连同台演员动作错了,他都可以感觉到,并且给弥补上;听声音就能知道远近距离,凭感觉做到了心中有数,达到这样的境界,全靠经验丰富,功夫过硬。
       注意从小不要养成赶场、误场的坏习惯。也确实有些主要演员就是爱迟到,甚至误了戏,在旧社会这是派头。不肯早到剧场,非要到快开戏了才来,赶装忙得要命,很多人伺候着他,他还不紧不慢满不在乎。有的唱花脸的在上场门已经搭上“架子”,唱完“导板”,就要出场了,还用笔在脸上面画两笔哪!这可不是好习惯,早扮三光,晚扮三慌;我看见过很多老先生,很早到后台,清清嗓子,化好了妆,坐在后台闭目养神,把要演出的戏过一遍,准备上场,心平气和,一点杂念也没有。
       演员还应当养成随时总结经验的习惯。演得好坏,台上有了事故,都要找出原因,下次注意。有时这句词台下观众有效果,有时没有,这也有技巧问题,也有观众对象问题,但大部分还是我们的功夫不到家。思想哪里能休息呀?总是在想着自己的业务,干哪一行都一样,决不能不动脑筋混日子。
       唱一出戏是很累,可是千万不要养成“水嗓子”。我唱戏几十年没有饮场——随时喝水的习惯。在旧社会,讲究当角儿的有跟包的专门端着小茶壶在台上伺候随时喝水。唱《三堂会审》时,跟包的把小水壶放在台当中,演苏三的演员可以随时喝水。我没有这个习惯,我见过一些好演员也没有这个毛病。我也看见过大大有名的京韵大鼓王刘宝全,他不单在台上喝水,还要在台上漱口,吐痰、用热手巾擦脸。
       有些独唱演员,他们开一个晚上的音乐会也不喝水,唱完了再喝水,这种过硬功夫都是从小养成。演唱时不喝水对嗓子、声带有好处,唱时在运动中自己产生唾液;喝水是外加刺激,有时越喝嗓子越干。我还看见过一个演员在演出时喝冰镇汽水,一下子嗓子喝哑了,真是胡来。
       对嗓子的保护也不要过分注意,把全神集中注意嗓子,造成神经上的紧张,不停地喝水更会刺激声带。有的票友演戏,就是在没上场前拼命喝水,又咳嗽、又喊叫、坐立不安,神经太紧张了,上场反而唱不出来了。
   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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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 有年青学生问我嗓子怎么样保护?我在旧社会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唱戏,还是演日夜两场,还有“赶包”演出,哪里讲什么保护嗓子呀!解放后,我的演出也很多,但比起旧社会就少多了。在评剧院,我在主要演员中是演出最多的一个,但我也闹过一次嗓子,声带长了小结。那是一九五五年,当时有两个人声带长小结,一个是京剧演员李少春,一个是我。我们一同都在同仁医院治疗,我完全好了,少春同志就始终没有完全好。他主要是神经过于紧张,原因是他还有神经衰弱的病。我是满不在乎,病假休息的一段时间我就学习别人的发声方法,学习西洋发声唱歌方法,找自己闹嗓子的原因。原来我是发声方法出了问题,记得展览演出《杨三姐告状》,我完全按照老的方法演唱,老的评剧唱法多是男唱女,挤着嗓子唱,又尖又高,和我的发声不一样,因此伤了声带。后来治疗,结合纠正发声,嗓子就完全恢复了。
       对嗓子保护也是要心中有数,提高演唱技巧才能运用自如。高音低音自己心里有底,不要拼命的喊,声嘶力竭了不好。不能过力,和我们挑担一样,能挑多少斤就挑多多少斤,不要勉强,自己必须了解自己的能力。
       我们小时开始练声,吊嗓时要求可严格了,每天早晨喊嗓予,象一块生面一样要给抻熟了,“依……啊……嗯……”。我们北方戏,京、评剧都是喊几个音,“依”这个音唱京剧小嗓用的多,评剧也用它送音。这是我得到了老先生们的帮助,发展了评剧,常用这个音。老评剧不常用这个音。这个音发出音来舒服通顺。“依……啊……嗯……”大小嗓子都适合,“啊”是张口音,也是常用音。“嗯”是鼻腔共鸣音,闭着嘴喊出声来。
       唱词都从十三道辙口来,“依依、啊啊,嗯嗯”是三道辙的常用音。听说现在有的学校和剧团跟着钢琴练声了,钢琴声音准确,是一大进步,不过自己在喊嗓子时还是要练“依、啊、嗯”。
       吊嗓子严要求,每天能坚持唱一两个小时,上台大概就能顶下来了。练唱时调门定的要高一点,我们叫“欠一点脚出功夫”,上台演唱的弦定的要适合。一定要在小时候打下演唱基础,千万在小时候不要浪费掉这段练唱的时间,养成清早起床自己过一过戏,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喊嗓练唱的习惯。
       特别要注意念白,要在每天练声时念一大段白话,老师常讲:“千斤话白四两唱”,念白也是练嘴皮子。我小时候看见过很多文明戏演员,就是念白好,你唱一大段不如他念一段话白叫好。“唱、做、念、打”,“念”占一个字呀!和“唱、做”一样的分量。我小时嗓子不算好,因为是小嗓改唱大嗓;但我嘴里念白有功夫,因此,我的唱咬字好,这和我小时念白下的功夫分不开。我也见过唱得不大好,就是因为念白好,成为一个好演员的。我们评剧界有很多文明戏改工的说白老生,白话很重要,千万要练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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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帖子发的不错,让更多的戏迷大开眼界,艺术家新凤霞老师的演技就是棒,我从小就听新凤霞老师的戏,像刘巧儿、金沙江畔,无双传等等,都是很经典的。好的,我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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